晚风遇白裙

六月的风裹着潮湿的热气，吹得林砚手里的建筑图纸边角微微发卷。

他站在“青石板巷”的入口，抬头看了眼巷口挂着的木牌——牌子上的“晚星花坊”西个字是用淡蓝色颜料写的，边缘还画着两朵小小的栀子花，像是被雨水浸过，晕开一圈温柔的白。

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。

前两次要么赶上花坊关门，要么就是苏晚去市场进货，只远远看见过一次花坊里映出的暖黄灯光，以及灯光下晃动的、穿着小白裙的身影。

作为“城市旧巷改造项目”的主设计师，林砚需要为巷子里的店铺设计统一又有特色的门面，而“晚星花坊”是整个巷子的视觉中心点，他必须和店主当面沟通需求。

他抬手推了推眼镜，指尖刚触到玻璃门，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“哗啦”声，像是花瓣落在竹篮里的声音。

紧接着，一个清浅的女声响起，带着点笑意：“阿橘，别碰那盆绣球，会掉花瓣的。”

林砚推开门的动作顿了顿，顺着声音看过去。

花坊里摆满了各种绿植和鲜花，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下来，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
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女孩正蹲在花架前，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刀，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栀子花枝。

她的裙摆很长，垂在青石板地面上，边缘沾了两片淡绿色的叶子；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，鞋边干干净净，没有一点灰尘；露出的脚踝纤细，袜子是浅白色的短袜，袜口处有一圈细细的蕾丝花边。

大概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，女孩回过头来。

林砚的呼吸忽然就顿住了。

她的头发很长，是自然的黑色，没有烫染过，被一根白色的发绳松松地绑在脑后，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。

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，刚好掀起那几缕发丝，她下意识地抬起手，用指尖轻轻把发丝拢到耳后，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。

她的眼睛很亮，是浅棕色的，笑的时候眼尾会向上弯，像月牙一样；嘴唇很薄，颜色是淡淡的粉，说话时会轻轻抿住，露出一点点牙齿的边缘，很可爱。

“请问，您是来买花的吗？”

她站起身，手里还拿着那把小剪刀，走到林砚面前。

林砚这才发现，她比自己想象中要矮一些，大概到他的胸口位置，站在摆满鲜花的花坊里，像一株刚被露水浇过的栀子花，干净得让人不敢靠近。

林砚定了定神，把手里的图纸递过去：“您好，我是林砚，是负责这条巷子改造项目的设计师。

我想和您沟通一下花坊门面的设计方案。”

苏晚接过图纸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砚的手指，她像是被烫到一样，轻轻缩了一下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抱歉，我手有点凉。”

她低头翻看图纸，阳光落在她的发顶，在图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
林砚的目光落在她的小白鞋上——鞋头沾了一点泥土，应该是早上打理院子里的花时蹭到的，可偏偏一点都不显得脏，反而有种烟火气的可爱。

“您看，这里我设计了一个弧形的落地窗，”林砚指着图纸上的一处，“这样阳光能更好地照进花坊，而且从外面看，能首接看到里面的花架，会很通透。”

他一边说，一边注意着苏晚的反应。

她听得很认真，时不时会点头，手指在图纸上轻轻点一下：“这个想法很好，不过……能不能在落地窗旁边留一个小窗台？

我想放一盆常春藤，它会顺着窗台爬上去，应该会很好看。”

她说话的时候，风吹进来，又一次掀起了她的发丝。

这一次，林砚没有再只是看着，而是下意识地伸出手，帮她把那缕垂到脸颊前的发丝拢到了耳后。

指尖碰到她耳后的皮肤时，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，然后她抬起头，眼睛里带着一点惊讶，脸颊慢慢染上了一层浅粉色。

“抱歉，”林砚立刻收回手，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，“风太大了，挡住你看图纸了。”

苏晚低下头，小声说了句“没关系”，然后继续看着图纸，只是手指的动作慢了很多，像是在掩饰什么。

林砚看着她头顶的发旋，忽然觉得，这次的改造项目，或许会比他想象中更有意义。

那天下午，他们在花坊里聊了很久。

林砚了解到，苏晚是去年才开的这家花坊，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花，尤其是栀子花，所以花坊里最显眼的位置永远摆着最新鲜的栀子。

苏晚也知道了，林砚是个对细节很执着的设计师，他会为了一个窗户的角度，在巷子里待上一下午，只为观察不同时间段的阳光变化。

夕阳西下的时候，林砚准备离开。

苏晚送他到门口，手里拿着一小束栀子花：“这个送给您，谢谢您今天来和我沟通方案。”

她把花递过来，小白裙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，像一朵盛开的花。

林砚接过花，鼻尖立刻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。

他看着苏晚站在门口的身影，白色的裙子、白色的鞋子、白色的袜子，在夕阳的余晖里，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
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院子里的栀子花，每次开花的时候，外婆都会摘一朵放在他的书桌上，说“干净的花，能让人心里也干净”。

“谢谢，”林砚说，“下次我带修改后的图纸来，还能闻到栀子花香吗？”

苏晚笑了，眼尾弯成了月牙：“当然，只要您来，花坊里永远有新鲜的栀子。”

林砚走在青石板巷里，手里拿着那束栀子花，回头看了一眼“晚星花坊”。

苏晚还站在门口，看见他回头，挥了挥手。

风吹起她的发丝，小白裙在夕阳里轻轻飘动，那个画面，像一张被定格的照片，牢牢地刻在了林砚的心里。

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图纸，忽然觉得，或许他可以在设计里，多加入一些“白色”的元素——就像苏晚的小白裙，干净、温柔，能让人一眼就记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