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开始不关心他在哪儿,跟谁一起。
甚至在收到他跟女同事的暧昧照片时,我都能心平气和地删掉。
可男友却生气了。
他指责我一点都不在意他。
生气地质问我是不是不爱他了。
我恍然大悟,原来这就是不爱。
于是我连忙点头。
对,我不爱你了。
1
凌晨两点,手机突然响了。
向来睡眠浅的我被惊醒。
我迷蒙着眼打开手机,发现是一条陌生短信,消息提醒为一张照片。
刺目的白光透在我脸上,也落在了睡在一旁的沈星洲脸上。
他皱了皱眉,含糊地说着什么又翻过了身。
我垂下眼点开了短信。
短信里是沈星洲和安琳共度晚餐的照片。
两人的手交叠,氛围十分暧昧。
我沉默地看了照片很久,最后动了动手指将短信删掉。
我原以为再次看到这种东西会像之前一样崩溃、痛苦。
但并没有。
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动。
我将手机灭屏重新放到一边。
悉悉索索的动静将沈星洲吵醒。
他翻回身,抬手下意识地碰了碰我裸露在外的身体。
他含糊着声音说: 手怎么这么凉?
我没有回答。
他又将我的手塞进了他的睡衣里,手稳稳地贴在他温热的腹部。
冰凉的手很快就被暖热了。
他就这样抱着我又入睡了。
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。
我抽手挣脱了怀抱,背过身看着漆黑的房间发呆。
我曾无数次在这样的不眠夜里不解地想——
到底要多爱才不会出轨?
2
那是我和沈星洲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。
生活顺遂,感情稳定。
那年,安琳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。
她是沈星洲公司新来的实习生,而沈星洲是她的直属上司。
在沈星洲口中,她笨拙、马虎还能力不足。
起初沈星洲提起她时,面上的表情是厌烦。
后来是无奈,再后来便是闭口不谈。
以至于我以为她离职了。
记不清是哪一月哪一天,我只记得那天的雨特别大。
沈星洲晚上点给我发信息说要聚餐,而到晚上十二点还迟迟未归。
我给他拨了无数通电话都未接。
给他的同事发消息,才得知聚餐早在十点就已经结束了。
我焦虑地在家等到凌晨一点,沈星洲才带着一身酒气推开了门。
我连忙站起身,跑过去想去扶他,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。
他不自然地撇过脸,说衣服上都是酒味,先去洗漱。
然而在他擦身而过时,我却在他身上闻到了陌生的牛奶沐浴露的香气。
我愣在了原地,原本落定的心脏猛地被高高吊起。
我想不到会是什么事,需要他忙到半夜不回消息,甚至回家时还带着一身沐浴露清香。
就在这时,门突然被敲响。
我反应迟钝地拉开了门。
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拿着沈星洲的手机笑盈盈地看着我。
她将手机递给我,我又闻到了牛奶沐浴露的香气。
这是星洲哥的手机。
你是谁?
我看着她那张脸,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。
她弯了弯眼,声音甜腻。
我叫安琳,是星洲哥的助理。
3
清晨五点,我睁着眼睛,看着室内的黑暗被阳光刺破、吞噬。
直到闹钟响起,我才闭上了眼。
我听见沈星洲关掉闹钟,伸手替我掖了掖被子后,才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。
等到早餐做好时,再来将我叫醒。
他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,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步骤。
我时常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愧疚。
餐桌上,我们安静地吃着各自的早餐。
忽然他抬眼看向我,语气温柔。
今天我休假陪你。
我皱了皱眉,没懂他的意思。
我不需要你陪。
沈星洲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,眼睛直直地盯着我。
今天是我们六周年,不需要我陪要谁陪?还是说你忘了?
我错愕地睁大了眼睛,低头去看手机日期——今天确实是纪念日。
我突然意识到,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忘记周年纪念日。
以前都是我提前好多天就开始准备纪念日的行程安排,时不时暗示沈星洲,让他千万不要忘记。
这时他便会故意装傻,逗我生气。
我抿了抿唇,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: 抱歉。
他沉默片刻后扯出了一个笑,作出一副十分包容的样子。
没关系。
他还想说什么,手机突然一连串地跳出好几条信息。
他皱眉犹豫了片刻才打开手机。
等看清内容后,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。
他猛地站起身,目光落在我身上后又坐了下来。
他垂下脸,抬手烦闷地捏了捏眉心,声音疲惫又抱歉。
阿乔,公司的一个项目出问题了,我现在要赶过去处理,我尽量早点回来。
我看了一眼手机亮起的屏幕,十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: 没关系,你先忙。
沈星洲面色轻松了一瞬,起身凑到我脸颊边落了个很轻的吻。
我爱你。
然而在他亲吻的上一秒,我的手机也收到了两条短信。
听说今天是你们六周年的纪念日?
如果我要他来陪我,你说他会选我还是你?
4
我曾经在某问答平台上看到有人问——
出轨了还能原谅吗?
二十二岁的我骂骂咧咧地将这个问题转发给了沈星洲。
劈里啪啦地打了一大堆字表示自己完全无法原谅出轨。
那年的沈星洲陪着我一起指责出轨的人道德败坏。
他向我保证,自己绝对不会出轨,绝对是全天下最专一的男人。
我信了。
仅仅过了五年。
曾经那个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不会出轨的人,如今抱着我痛哭、忏悔。
痛哭对我的欺骗。
忏悔自己的游离。
我发现沈星洲出轨的时候,我没哭。
沈星洲哭着、抱着我认错的时候我没哭。
可在我伸手想要推开他,却碰到了他背上的烫伤疤时,我还是没忍住哭了。
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。
我家起火,他不顾路人邻居的阻拦,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,将我带了出来。
事后,我后怕地给他背后上药,一边涂药一边掉眼泪。
我哭着责问他心里怎么想的,万一两个人都出不来怎么办?
他看着我,笑得很没心没肺。
他说,出不来就陪着我一起,死也要死一块。
我当时就在想,这辈子就这样了。
就这样和这个男人一辈子了。
……
沈星洲发现了我的动摇后,立刻跪下求我原谅。
他承认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开小差,又哭着发誓自己绝对没碰她。
我听着他说着过去,又提起未来。
而我看着他,说不出一句话。
我不明白。
我真的想不明白。
当初那个冲进火场、那个说着死也要死一起的人,为什么最后要去牵别人的手。
6
沈星洲出门后的一个小时,他给我发了个公司定位,十分钟后又发了一张会议照片。
我没理。
手机每隔一会儿,都会弹出消息。
无一例外都是沈星洲的报备。
看上去真实又诚恳。
于是我又设置了免打扰。
等到晚上临睡时,他才回到家。
我背过身,闭着眼听着屋外的动静。
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就停了。
片刻后,一具带着湿热水汽的身体贴上我的背。
我下意识躲开时,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胸前。
我低头一看,是一条油润翠绿的翡翠吊坠。
六周年快乐。
我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吊坠。
谢谢,但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。
他静了一瞬才开口。
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。
他的脸贴了过来,气息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脸上、颈上,最后要到唇边时,一股反胃恶心的冲动瞬间涌上喉间。
我再也忍不住地将他用力推开,跌跌撞撞地跑去卫生间干呕。
沈星洲赶忙跑过来,一边替我顺气,一边惊喜地问: 阿乔,你这是怀孕了吗?
我抹了抹嘴巴没吭声,沉默地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把脸,刚睁开眼就看到沈星洲眼巴巴地端着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我唇边。
喝点热水舒服点,如果真是孕吐的话,躺下来能缓解许多。
我看着他紧张的表情,忽然想笑。
他看着我的笑容,下意识地也跟着露出了个笑。
沈星洲的五官优越,我曾经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笑脸。
我抬手将水杯推开,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: 我没有怀孕,单纯就是觉得恶心。
7
沈星洲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,看着我的目光慢慢沉了下来,嘴里却依旧说着关心的话。
是不是吃坏东西了?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心中倏地升起一股浓烈的烦闷。
我发觉曾经最爱的那张脸变得面目可憎,最爱听的声音聒噪刺耳。
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每个词,我都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去质疑。
或许是我面上冷淡又厌恶的表情过于明显,沈星洲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。
他将水杯重重地放在台面上,语气十分不悦。
林乔,你现在在给我摆什么脸色?
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,做什么事都和你报备,我今天一边焦头烂额地处理公司那堆破事,一边给你发信息报备,关心你,而你倒好,一条信息都不回
你现在脖子上戴着的这块吊坠,是我今天下了班,来回开车三小时回家里找我妈拿的,这块吊坠是我奶奶传给我妈,再由我妈传给儿媳的
他越说越激动,后面直接抬手掐住了我的双臂,疼得我皱起了脸。
我告诉我妈,我爱你,我非你不可,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爱你,而你呢?
你无视我,不在意我,甚至连纪念日都忘记,现在你告诉我你恶心我?
沈星洲一边说着一边气红了眼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手臂被他死死地掐着,剧烈的疼痛顺着皮肉蔓延到了心脏,密密麻麻的痛像是在被蚂蚁啃咬,而后溃烂。
沈星洲字字句句说着爱我,可我却看不分明他的爱。
我也被激红了眼。
你今天真的是在公司吗?
我们在一起六年了,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,你知道你忙的时候从来不回信息吗?你说你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,你敢给我看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吗?
你说这条吊坠是你今天来回开车三小时特地为我求来的,可如果你真的打算送我,为什么不今天上午给我?为什么一定要拖到最后匆匆忙忙去拿?
我通红着眼盯着他,嘴唇止不住地颤抖。
沈星洲,你说你爱我,那你能告诉我,你半个月前定制的戒指送给了谁?戒指上刻的 L,到底是林乔的林,还是安琳的琳?
8
沈星洲愣住了,面色变得十分难看,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。
你调查我?
我看着他,感觉呼吸都在颤抖。
那天晚上过后,我们都十分默契地不去提这个名字。
可这个名字、这个人又如同一把钝刀,每日每夜地磨着我的肉。
每道被钝刀割过的伤口又不断地结痂、撕裂。
浴室的顶光明亮刺眼,刺得我眼前一片眩晕。
我侧过脸,目光落在了沈星洲身后透亮的瓷板上。
瓷面光滑透亮,沈星洲背后一览无遗。
我又看见了那块烫伤。
沈星洲背后的烫伤在三年五载里结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。
而我的伤口只会在经年累月里成为我心中无法痊愈的陈年新伤。
沈星洲拿出手机,他动作夸张,表情愤怒,嘴巴一张一合。
可我耳朵嗡嗡响,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。
就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哑剧。
好累。
阵阵疲惫从心底油然而生,蔓延至整个身躯。
我转过脸看向他,沈星洲的眼圈泛红,他看起来愤怒又委屈。
林乔,你根本就不爱我。
他这样说。
过去我们吵架,是最听不得对方说这句话。
在那刻我们总会想尽办法自证,证明自己的爱有多深多真。
而现在,我看着他的脸,扯出了一个很淡的笑。
对。
我不爱你了。
9
早该断了的。
我看着沈星洲的脸这样想着。
就这样吧。
我抬手将胸前的翡翠吊坠取下,放在洗手台上。
吊坠碰到岩板台面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。
沈星洲仿佛是被这声音惊醒,他伸手按住了我的手。
他哑着声音看着我,我刚刚只是太生气太着急了,我就是气你不信任我,我知道你在说气话。
他又一次点开手机,点开聊天界面。
聊天界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安琳疯狂的字眼和照片。
他飞快地在我面前滑动着聊天界面,我真的没有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,是她一直用自己的性命在逼我,我没办法……
万一我没去找她,她真的出事了怎么办?阿乔,我真的……真的没办法……
他嘴里说着解释,可字句里皆是在意。
我无力地闭了闭眼,将所有情绪都咽了回去。
我抬眼看着沈星州疲惫的神色,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。
正好,我成全你们,现在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做你的护花英雄了。
沈星州哑口,所有的解释都被这句话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索性破罐子破摔,咬着牙狠声道: 不管怎样,我都不同意分手
然而在他发疯的时候,我早已将他裸着上半身的照片发给了安琳。
果不其然,沈星洲的手机很快就响了。
一串熟悉的号码不断地在屏幕上闪烁。
沈星洲所有的表情动作在此刻戛然而止。
我歪了歪头,看着他说:
接呀?怎么不接?
1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