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阳城的雨，总带着股洗不掉的腥气。
林尘缩在西市屠宰铺后墙的破草棚里，浑身湿透的粗布衣像块冰铁，裹着他单薄的身子。肋骨处传来的钝痛已经持续了三天，那天赵府的家丁踹他时，他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“咯吱”声，像冬天冻裂的柴禾。
“废物，还没死呢？”
熟悉的嘲讽声穿透雨幕，三个半大的少年举着木杆，拨开草棚的破帘子。为首的是赵府厨子的儿子王虎，手里的木杆头裹着烂泥，一伸就戳到林尘的额头上。
林尘下意识地往后缩，后背抵住冰冷的土墙，退无可退。他张了张嘴，想求饶，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——从昨天到现在，他只喝过沟里的脏水，连块发霉的饼都没摸到。
“听说赵少爷的猎鹰丢了，你说会不会是这废物偷去炖汤了？”另一个瘦高个少年怪笑着，木杆往下移，狠狠戳在林尘的肋骨上。
“啊！”剧痛让林尘浑身抽搐，他蜷缩起来，像只被踩住的虾米。雨水混着眼泪和鼻涕往下淌，他不敢看那三个少年的眼睛，只盯着地上浑浊的积水里，自己模糊又狼狈的倒影。
他就是个废物。从记事起就住在这草棚里，不知道爹娘是谁，靠给人挑水、扫地换口饭吃。别人欺负他，他只能忍，因为他知道，自己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——他打不过任何人，也没人会帮他。
“搜搜他身上，说不定藏了什么好东西。”王虎说着，蹲下身，伸手就去扯林尘的衣领。
林尘死死攥着衣角，那里面藏着他唯一的念想——半块去年苏清月塞给他的桂花糕，他舍不得吃，一直藏在怀里，如今已经硬得像块石头。可他的力气太小了，王虎一把就扯开了他的衣领，那半块桂花糕掉在泥水里，瞬间被脏水泡烂。
“就这破玩意儿？”王虎一脚把桂花糕踩碎，鄙夷地啐了一口，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废物。”
三个少年又嘲笑了几句，见林尘实在没什么可欺负的，才骂骂咧咧地走了。草棚里又只剩下林尘一个人，雨还在下，肋骨的痛越来越烈，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，眼前开始发黑。
要死了吗？
他想起苏清月的样子。那个在医馆当学徒的姑娘，总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布衣，每次见他被欺负，都会偷偷塞给他点吃的，还会轻声说：“林尘，你要好好活着，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好起来……怎么好起来呢？
意识渐渐沉下去，周围的雨声好像变得很远。就在林尘以为自己要彻底坠入黑暗时，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——不是烫伤的痛，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、带着暖意的灼，像有团小小的火焰在皮肤下慢慢燃烧。
这股灼意越来越强，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蔓延。原本断裂的肋骨处，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，那钻心的剧痛竟然在慢慢消退。林尘惊讶地睁开眼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，像沉睡的野兽睁开了眼睛。
他试着动了动手指，原本无力的手臂竟然有了力气。他又试着撑起身子，胸口的灼意更盛，一道淡淡的暗红色纹路在他的胸口浮现出来，像只收拢翅膀的鸟儿，在皮肤下轻轻搏动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？”林尘喃喃自语，他抬手摸向那道纹路，指尖碰到皮肤时，一股更强烈的灼意涌来，他的五感突然变得异常清晰——他能听到远处屠宰铺里刀具碰撞的声音，能闻到雨水中混杂的青草味，甚至能看清草棚外，那棵老槐树上，躲在枝叶间的麻雀。
他试着握紧拳头，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，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从掌心传来。他低头看向地上的一块碎石，下意识地伸手去捡，手指刚碰到石头，那碎石竟然“咔嚓”一声，被他捏成了粉末。
林尘愣住了，他看着自己的手——这双常年干粗活、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，竟然能轻松捏碎石头？
就在这时，草棚外传来脚步声，王虎去而复返，手里还拿着一根更粗的木杆。“刚才忘了，这废物的草棚里说不定藏了赵少爷的猎鹰，我得再搜搜。”
林尘抬起头，看着王虎嚣张的脸，胸口的灼意又涌了上来。这一次，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害怕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勇气从心底升起。
王虎走进草棚，见林尘竟然坐了起来，愣了一下，随即又露出凶相：“怎么？还敢瞪我？”说着，他举起木杆，就朝着林尘的脑袋砸来。
若是以前，林尘肯定会闭眼等死。可现在，他看着那根挥来的木杆，只觉得动作慢得可笑。他下意识地侧身，木杆擦着他的肩膀，砸在后面的土墙上，溅起一片泥灰。
王虎没想到林尘能躲开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更生气了：“你敢躲？”他再次举起木杆，朝着林尘的胸口捅去。
这一次，林尘没有躲。他盯着王虎的眼睛，胸口的暗红色纹路变得更清晰，一股力量顺着手臂涌到掌心。在木杆快要碰到他胸口时，他伸手一抓，稳稳地抓住了木杆。
“你……”王虎想把木杆抽回来，可他使出了全身力气，木杆却像被钉在了林尘的手里，纹丝不动。
林尘看着王虎惊讶又慌张的脸，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弧度。他轻轻一用力，木杆“咔嚓”一声，断成了两截。
王虎吓得脸色惨白，他看着林尘的眼睛，那里面没有了以前的懦弱和恐惧，反而带着一股让他心悸的冷意。“你……你别过来！”王虎后退了两步，转身就想跑。
林尘没有追，他只是站在原地，看着王虎狼狈的背影，轻声说：“以后，别再欺负我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王虎跑得更快了，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。
草棚里，林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又摸了摸胸口的纹路。那股灼意还在，力量感也还在。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的人生不一样了。
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废物。
雨渐渐小了，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。林尘走出草棚，踩着泥泞的路，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。
此刻的林尘，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，要变强，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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