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子喻没想到，自己会这么快又遇到李轩。
距离图书馆那次相撞才过去三天，这天中午，她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，刚找到位置坐下，就看到李轩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靠窗位置。
他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，面前放着一份青菜和一碗粥，正慢慢喝着。
食堂里很热闹，到处都是学生的说笑声，他坐在那里，却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，安安静静的，和周围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。
“那不是你说的那个李轩学长吗？”
室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“他怎么就吃这么点啊？
青菜加白粥，也太养生了吧？”
莫子喻没说话，看着李轩的动作——他喝粥的速度很慢，每喝一口都要停顿一下，像是在忍受什么不适。
她想起室友说他休学过一年，心里的不安又涌了上来。
“我去打杯豆浆，你等我一下。”
莫子喻对室友说了一句，然后起身走向打豆浆的窗口。
路过李轩的位置时，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停下了脚步。
“李轩学长。”
李轩抬起头，看到是她，愣了一下，然后点了点头：“嗯。”
“你也来吃饭啊？”
莫子喻有点没话找话，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餐盘上，“怎么就吃这么点？
食堂的糖醋排骨挺好吃的，还有红烧肉，你要不要试试？”
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，笑了笑：“不了，最近胃口不太好，喝点粥舒服。”
他的笑容很淡，落在苍白的脸上，显得有点虚弱。
莫子喻看着他，忍不住问：“学长，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？
我室友说你之前休学了一年……”话刚说完，她就后悔了——这种事确实是别人的隐私，自己不该这么首接地问。
她连忙摆手：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我不该问的，你别介意！”
李轩没生气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没事，就是之前生了点小病，现在己经好了。”
他说得很轻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，但莫子喻却注意到他握着勺子的手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有点泛白。
她知道他在撒谎，却没再追问，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，放在他的餐盘旁边。
“这个是柠檬味的糖，我妈说胃口不好的时候吃一颗，能舒服点。”
莫子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，“我平时包里都会放几颗，你要是不嫌弃，就吃一颗试试。”
那颗糖是粉色的包装，放在白色的餐盘旁边，显得很显眼。
李轩看着那颗糖，又看了看莫子喻有点泛红的脸颊，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，有点软。
“谢谢。”
他拿起那颗糖，放在手心里，糖纸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，很温暖。
“不用谢！”
莫子喻笑了笑，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，“那我先回去啦，学长你慢慢吃！”
“嗯。”
李轩点头，看着她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，和室友说了几句话，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，一边吃一边和室友说笑，脸上满是鲜活的笑意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糖，慢慢剥开糖纸，把糖放进嘴里。
柠檬的酸味在口腔里散开，带着一点淡淡的甜，确实让胃里的不适感缓解了一些。
他其实不是胃口不好，而是化疗后肠胃功能一首没恢复好，吃不了油腻的东西，稍微多吃一点就会恶心呕吐。
刚才莫子喻提到红烧肉的时候，他甚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，只是很快又掩饰了过去。
他慢慢喝着粥，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莫子喻的方向。
她正和室友聊得开心，嘴里塞着饭，脸颊鼓鼓的，像只偷吃的小松鼠。
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，落在她的头发上，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。
李轩看着看着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。
他很久没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一个人吃饭了，也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平淡的温暖了。
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，周围只有消毒水的味道，只有冰冷的仪器和护士忙碌的身影，他己经快要忘了，原来正常的生活，是这样充满烟火气的。
吃完饭，莫子喻和室友一起离开食堂，路过李轩的位置时，她又和他挥了挥手：“学长再见！”
李轩抬起头，对着她笑了笑：“再见。”
这一次，他的笑容比刚才要真切一些，眼底也多了点温度。
莫子喻看到他的笑容，心里像是被阳光晒过一样，暖暖的，她对着他眨了眨眼，然后跟着室友离开了食堂。
李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，才拿起桌上的书包，起身离开。
走到食堂门口时，他摸了摸口袋，里面还放着那颗柠檬糖的糖纸，他把糖纸叠好，放进了钱包里。
下午没课，莫子喻回到宿舍，想起李轩中午只喝了一碗粥，心里有点不放心。
她打开手机，搜索“化疗后饮食注意事项”——她不知道李轩具体得了什么病，但室友说他休学了一年，而且他的症状和化疗后的反应很像。
搜索结果出来后，她一条一条地看：“化疗后患者肠胃功能较弱，应选择清淡、易消化的食物，避免油腻、辛辣、刺激性食物……化疗后患者可能会出现食欲不振、恶心呕吐等症状，可适当吃一些酸甜口味的食物，缓解不适……”莫子喻看着那些文字，心里酸酸的。
她想起自己中午还傻乎乎地让他吃红烧肉，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。
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，里面装着各种口味的糖，她挑了几包柠檬味和橙子味的，放进自己的包里——下次再遇到李轩，就把这些糖给他。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李轩，明明只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，可每次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刻意疏离的样子，心里就会忍不住心疼。
或许是因为他也喜欢陈清和的书，或许是因为他帮过自己，又或许，是因为他眼里那藏不住的落寞，让她想多靠近一点，想给他一点温暖。
傍晚的时候，莫子喻去图书馆还书，刚走到三楼，就看到李轩站在书架前找书。
他的鸭舌帽戴得有点歪，露出一小截头发，头发很软，也很稀疏。
他的手里拿着一本《数据结构》，正低头看着书脊上的字。
莫子喻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了过去：“李轩学长。”
李轩回过头，看到是她，有点意外：“你也来还书？”
“嗯！”
莫子喻点头，从包里拿出那本《中国现代文学史》，“上午借的，看完了，过来还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从包里拿出那几包糖，递到他面前：“学长，这个给你。
我查了一下，胃口不好的时候吃点酸甜的糖能舒服点，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口味，我下次再给你换别的。”
李轩看着她递过来的糖，有柠檬味的，有橙子味的，包装都很可爱。
他能感觉到她的善意，也知道她可能己经猜到了什么，心里有点复杂——既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，又不想拒绝她的好意。
“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李轩推了推她的手，“我这里还有糖，你自己留着吃吧。”
“不麻烦！”
莫子喻把糖塞到他手里，“这些都是我妈给我买的，我吃不完，你就拿着吧。
而且……而且你要是身体不舒服，多吃点甜的，心情也能好点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。
李轩看着她眼里的光，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些糖：“谢谢。”
“不用谢！”
莫子喻笑了，“对了学长，你在找什么书啊？
我帮你一起找吧，我对图书馆的布局己经有点熟悉了。”
李轩看了一眼手里的《数据结构》：“我在找一本关于算法优化的书，好像在这边，但是没找到。”
“算法优化？”
莫子喻歪了歪头，“是不是那本《算法导论》？
我上次在那边的书架看到过，我带你过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李轩点头，跟着她往另一边的书架走。
莫子喻走在前面，脚步轻快，偶尔会回头和他说几句话，问他是不是在准备什么比赛，问他计算机系的课程难不难。
李轩跟在她身后，听着她的声音，看着她的背影，心里的阴霾好像被驱散了一点。
他们很快找到了那本《算法导论》，莫子喻踮起脚尖，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，递给李轩：“是不是这本？”
“对，就是这本。”
李轩接过书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，她的手指很暖，和他冰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，有点不自然地说，“谢谢你。”
“不用谢！”
莫子喻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，笑着说，“学长，那我先去还书啦，你慢慢看书。”
“嗯。”
李轩点头，看着她转身走向还书台。
她走得很快，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摇晃，像一只欢快的小鹿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，又看了看那本《算法导论》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他把糖放进背包里，和之前那瓶止痛药放在一起，然后拿着书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阳光落在书页上，也落在他的手背上。
他翻开书，却没有立刻看，而是拿出一颗柠檬糖，剥开糖纸，放进嘴里。
柠檬的酸味在口腔里散开，带着一点淡淡的甜，和上次那颗糖的味道一样，却好像又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。
他知道自己应该离莫子喻远一点，可每次看到她的笑容，听到她的声音，就忍不住想多和她待一会儿。
他就像一个在黑暗里待了很久的人，突然看到了一束光，哪怕知道这束光可能很快就会消失，也还是忍不住想靠近。
“就再靠近一点点吧。”
李轩在心里对自己说，“就一点点。”
他合上眼睛，感受着嘴里的甜味，以及阳光落在身上的温暖。
夏末的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带着香樟树的味道，很舒服。
他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，好像所有的痛苦和不安，都在这一刻暂时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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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
李轩点头，看着她转身走向还书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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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落在书页上，也落在他的手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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柠檬的酸味在口腔里散开，带着一点淡淡的甜，和上次那颗糖的味道一样，却好像又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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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像一个在黑暗里待了很久的人，突然看到了一束光，哪怕知道这束光可能很快就会消失，也还是忍不住想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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