挂了启星科技的面试电话后，白陌在回宿舍的路上走得很慢。
夜风带着草木的潮气，吹在脸上却不觉得凉，反而有种奇异的暖意——那暖意一半来自“时运罗盘”带来的未知希望，另一半，则源于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林辰的脸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屏幕。
面试定在后天，这两天除了准备简历，似乎再没什么“正经事”。
可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，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：要不要……见林辰一面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。
他怕。
怕自己过于紧绷的神经在林辰面前露馅，怕那些深埋的怯懦和依赖被看穿，更怕……怕自己眼里藏不住的、连呼吸都带着颤音的喜欢，会让对方感到困扰。
十年了，从那个被阴影笼罩的午后开始，林辰就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源。
可这束光太亮，亮到他只敢远远站着，连伸手触碰的勇气都没有。
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（室友们要么回家，要么去了毕业旅行），白陌坐在书桌前，对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发愣。
镜子里的青年，眉骨清秀，眼神却总带着点没散开的雾，像受惊的鹿。
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——那是件洗得发白的T恤，还是去年林辰说“这件挺好看”，他才一首穿到现在。
“叮——”手机震了一下，是林辰发来的消息：明天有空吗？
我妈让我给你带了点家乡的特产，顺便问问你工作的事有眉目没。
白陌的心脏猛地一跳，指尖差点按错了屏幕。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，指尖在输入框上悬停许久，删删改改，最后只回了两个字：有空。
发送成功的瞬间，他忽然想起什么，眼睛亮了亮。
他点开另一个聊天框，那是林辰的发小，也是他们共同的朋友——赵鹏。
赵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，跟林辰一样阳光，却比林辰更“活络”，是那种能把三个人的沉默聊成十个人的热闹的角色。
白陌平时和他不算太亲近，但此刻，一个念头清晰地浮了出来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给赵鹏发了条消息：鹏哥，明天有空吗？
想约林辰出来聚聚，你帮我跟他说一声？
就说是你提议的，怕他觉得我一个人太闷。
发送之后，白陌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。
他知道这样做很拙劣，甚至有点像在利用赵鹏，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——只有借着“朋友聚会”的名义，借着赵鹏这个“缓冲带”，他才能稍微放松一点，才能让这场见面显得不那么刻意。
没过两分钟，赵鹏就回了消息，附带一个龇牙的表情：哟，稀客啊白陌！
行啊，包在我身上！
林辰那小子我还不知道？
一说聚，肯定来。
地方你定，还是老规矩，学校附近的撸串摊？
白陌看着屏幕，紧绷的肩膀悄悄松了些，连带着嘴角也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：好，就撸串摊，六点？
没问题！
我这就叫他！
放下手机，白陌起身走到窗边。
楼下的路灯亮了，昏黄的光线下，几个拖着行李箱的毕业生正互相道别，笑声隔着老远飘上来，带着青春散场的微醺感。
他不知道这算不算“时运罗盘”带来的影响，但此刻心里的雀跃，是真实的。
第二天下午五点半，白陌提前半小时到了撸串摊。
正是饭点，小摊前人来人往，烟火气混着孜然和烤肉的香味扑面而来，吵吵嚷嚷的人声反倒让他稍微安心了些——人多的地方，他藏在人群里，就不容易被注意到。
他选了个角落的桌子，点了几样林辰爱吃的烤串和冰啤酒，自己则只要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。
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，目光不住地往路口瞟。
“白陌！
这儿呢！”
熟悉的大嗓门响起，赵鹏搂着林辰的肩膀，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。
林辰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，牛仔裤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，脸上带着笑，看见白陌时，眼睛弯了弯：“等很久了？”
“没、没多久。”
白陌连忙站起来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，像是怕沾了灰。
“嘿，还是你小子懂我，知道我就好这口。”
赵鹏一屁股坐下，拿起一串烤腰子就啃，“本来林辰说要请你吃顿好的，我说算了，白陌又不喜欢那些花哨的地方，还是撸串自在。”
白陌心里一暖。
赵鹏看着粗线条，倒还记得他不喜欢太正式的场合。
林辰在他对面坐下，目光扫过桌上的烤串，视线在几串烤鸡翅上停了停——那是他从小爱吃的。
他抬眼看向白陌，眼底带着点笑意：“还是你细心。”
就这西个字，让白陌的耳朵瞬间热了起来。
他低下头，假装喝水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：“随便点的，不知道合不合口味。”
“合，怎么不合。”
赵鹏在一旁打岔，开了瓶啤酒推给林辰，又给白陌递了瓶矿泉水，“说真的，白陌，你找工作的事怎么样了？
林辰昨天还跟我念叨，说你性子太闷，面试别紧张。”
白陌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紧了紧，指尖泛白。
他抬眼看向林辰，对方正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真切的关切。
“有、有个面试，后天。”
他小声说。
“那不是挺好的嘛！”
赵鹏一拍大腿，“哪家公司？
需要帮忙尽管说，我爸认识不少人……不用了，”白陌连忙摆手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哼，“是家科技公司，我自己试试就好。”
他不想欠太多人情，尤其是不想再欠林辰的。
他怕这份亏欠，会让自己更难从“依赖”的泥沼里拔出来。
林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，没再坚持，只是笑了笑：“那就加油。
面试放轻松点，你专业能力不差，就是太容易紧张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，“要是需要模拟面试，随时找我。”
白陌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抬起头，撞进林辰清澈的眼睛里。
那里面没有同情，没有怜悯，只有平等的鼓励，像春日里不灼人的阳光，轻轻落在他心上。
“嗯。”
他用力点头，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烤串很快上齐了，滋滋冒油的肉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
赵鹏是活跃气氛的好手，东拉西扯地讲着毕业旅行时的糗事，从被猴子抢了面包，说到在海边差点被浪卷走，逗得林辰首笑。
白陌没怎么说话，只是偶尔插一两句，更多的时候是低头慢慢吃着东西，听着他们聊天。
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林辰——看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，看他仰头喝啤酒时滚动的喉结，看他随手把落在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的动作……这些细微的瞬间，被他悄悄藏进心里，像收集星星一样，攒了十年。
吃到一半，赵鹏接了个电话，对着那头嚷嚷了几句，挂了电话就一脸歉意地站起来：“得，我妈让我回家拿点东西，你们先聊着，我去去就回！”
不等两人反应，他己经一阵风似的跑了。
摊位上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远处的喧闹和近处偶尔的碰杯声。
白陌的后背瞬间绷紧了。
只剩下他和林辰两个人了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“咚咚”地撞着胸腔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他低着头，假装研究手里的烤串，指尖却在微微发抖。
“阿陌，”林辰的声音忽然响起，带着点温和的试探，“你……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
白陌猛地抬头，对上林辰探究的目光。
那目光里没有责备，只有纯粹的关心，却让他瞬间慌了神。
他想起那个诡异的老头，想起“时运罗盘”，想起自己心底那点不敢言说的喜欢……这些秘密像压在胸口的石头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“没、没有啊，”他避开林辰的视线，声音干涩，“我能有什么事……”林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没再追问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伸出手，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白陌的头发，手伸到一半，却又停住了，最终只是落在他的肩膀上，轻轻拍了拍。
“不管有什么事，”林辰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，“别一个人扛着。
你忘了？
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。”
“从小一起长大的……”白陌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，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
是啊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。
林辰知道他怕黑，知道他不爱吃香菜，知道他冬天手脚总是冰凉……可林辰不知道，他偷偷把对方的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，不知道他每次路过篮球场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，不知道他午夜梦会被噩梦惊醒时，只要想到林辰，就能稍微平静一点。
这些藏在骨头里的喜欢，他怎么敢说？
就在这时，白陌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他愣了愣，下意识地摸出手机——屏幕是黑的，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是错觉吗？
他抬起头，正好对上林辰的目光。
对方正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点疑惑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、没事。”
白陌摇摇头，把手机塞回口袋。
可就在指尖触碰到手机的瞬间，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——似乎有什么“运气”，正在悄悄靠近。
他看向不远处的收银台，一个穿着西装、看起来像老板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，语气有些焦急：“……对，就是缺个临时助理，明天一天就行，要懂点电脑操作，细心点的……”白陌的心猛地一跳。
临时助理？
明天一天？
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林辰，又飞快地收了回来。
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冒失，可“时运罗盘”带来的那点微妙感应，还有心里那点想证明“自己也能抓住机会”的冲动，让他喉咙发紧。
“那个……”他犹豫着开口，声音细若蚊蚋，“林辰，我……”林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，耐心地等着：“嗯？”
白陌深吸一口气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指了指那个打电话的中年男人：“我想去……问问那个工作。”
林辰愣了一下，随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眼底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化为鼓励：“想去就去啊。”
得到这句肯定，白陌像是被注入了勇气。
他站起身，腿还有点发软，却一步一步地朝着收银台走去。
林辰坐在原地，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。
他知道白陌胆子小，能主动迈出这一步，己经很不容易了。
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，拧开瓶盖，看着白陌和那个中年男人交谈的身影，心里忽然有种感觉：阿陌好像……有哪里不一样了。
而白陌不知道的是，在他转身走向收银台的那一刻，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微微发烫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莹光一闪而过——时运罗盘的指针，正悄然指向那个中年男人的方向。
运气，似乎真的在为他铺路。
只是这条路通往哪里，他和林辰都不知道。
（第二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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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一天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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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冒失，可“时运罗盘”带来的那点微妙感应，还有心里那点想证明“自己也能抓住机会”的冲动，让他喉咙发紧。
“那个……”他犹豫着开口，声音细若蚊蚋，“林辰，我……”林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，耐心地等着：“嗯？”
白陌深吸一口气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指了指那个打电话的中年男人：“我想去……问问那个工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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