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玄洲的冬夜总带着股清冽的寒气，可苍风城林府的庭院里，却连风都裹着暖意。
飞檐翘角上悬着的数十盏宫灯，每一盏都嵌着半块淡青色灵晶 —— 那是林家去年在灵脉矿脉采得的私藏，寻常修士见了都要眼热。
灵晶被烛火烘得温热，暖光透过灯罩上绣的 “松鹤延年” 纹样，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一地碎金。
庭院角落的老桂树虽早过了花期，枝头却挂着几串用红绳系着的灵果，是管家特意为孩子们摘的，果皮上还沾着夜露，在灯影下泛着莹润的光。
前厅的雕花木门敞开着，暖融融的气息裹着食物的香气涌出来，在门口凝成一层薄薄的白雾。
厅内摆着六张酸枝木圆桌，桌面光可鉴人，映得桌上的菜肴愈发诱人：蜜炙灵鹿肉泛着琥珀色的油光，肉香里混着灵草的清甜；冰酿玉露浆盛在琉璃杯里，淡金色的酒液晃一晃，就漾开细碎的光纹，那是用千年冰泉和灵稻酿的，入口甘冽，还能滋养灵力；最受孩子们喜欢的是糖霜灵果，颗颗饱满的灵果裹着雪白的糖霜，咬一口能甜到心坎里，连气息都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。
“哥！
你又抢我的！”
清脆的叫嚷声从靠近窗边的桌子传来，十三岁的林风正把最后一块糖霜灵果攥在手里，另一只手还抓着半块没吃完的，月白锦袍的袖口沾了点糖霜，像落了片小雪花。
他对着族弟林墨做了个鬼脸，转身就往母亲苏婉身边躲：“娘，墨儿欺负我！”
苏婉正给身旁的族婶添酒，闻言笑着放下酒壶，伸手替林风擦掉嘴角的糖渍。
她穿着件浅粉色的襦裙，裙摆绣着细密的桃花纹，发间插着支银簪，簪头缀着颗小小的珍珠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
“你都多大了，还跟墨儿抢吃的？”
她捏了捏林风的脸颊，语气里满是宠溺，又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灵果递给林墨，“墨儿乖，这个给你，别跟你哥置气。”
林墨刚满十岁，个头比林风矮半个头，鼓着腮帮子接过灵果，却还是忍不住瞪了林风一眼：“下次我要跟婶娘坐一起，再也不跟哥你挨着了！”
厅里的人都被两个孩子逗笑了。
坐在主位上的林啸天放下手里的饕餮纹青铜酒盏，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时，眼底的威严柔和了不少。
他穿着件玄色锦袍，袍角绣着暗纹的云鹤，领口袖口都镶着银边，衬得身形愈发挺拔。
作为林家现任家主，也是苍风城少有的金丹后期修士，林啸天平日里总是沉稳严肃，唯有在家人面前，才会露出几分松弛。
“风儿，过来。”
林啸天朝儿子招了招手，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。
林风蹦蹦跳跳地跑过去，刚要坐下，就被父亲拉住了手腕。
林啸天的掌心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，却很温暖，他从怀里摸出一枚温玉平安扣，塞进林风手里：“今日你生辰，这个给你。”
那平安扣是淡青色的，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，触手温润，还带着点淡淡的灵力 —— 是林啸天特意找玉雕修士炼化过的，能护持心神，还能在危急时挡一次炼气期修士的攻击。
林风攥着平安扣，眼睛亮闪闪的：“谢谢爹！
我能带着它去城外的灵溪练气吗？”
“当然能。”
林啸天笑了笑，指尖却不经意划过自己的袖口 —— 那里藏着个锦盒，盒里是林家世代守护的龙符。
那玉符比林风的平安扣大些，通体呈深青色，上面刻着繁复的应龙纹路，触手温热，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流转的古老灵力。
三日前，他收到青云宗友人的密信，信上只有寥寥数语：“血影教己入青玄，踪迹指向苍风城，似在寻应龙血脉与龙符，速做防备。”
血影教…… 林啸天端起酒盏抿了一口，鎏金的酒液在唇齿间泛着微苦。
那是修仙界臭名昭著的邪修势力，擅长修炼噬魂秘术，行事狠辣，这些年在中界搅得鸡犬不宁，没想到竟会盯上青玄洲的林家。
他原本想在宴席后召集长老议事，可今日是儿子的生辰，他不想让这些阴云扫了家人的兴致。
“家主，” 坐在林啸天身旁的大长老林渊端着酒盏凑过来，声音压得低了些，“今年灵田的收成不错，凝露草的长势比去年还好，等开春了，就能给族里的小辈们炼制筑基丹了。”
林渊头发花白，留着长长的胡须，穿着件灰色的道袍，手里总拿着个玉如意，是林家资历最老的修士，也是林啸天最信任的长辈。
林啸天点点头，与他碰了碰杯：“多亏长老费心。
今日只贺风儿生辰，族里的事，咱们日后再议。”
他刻意避开了密信的事，目光扫过厅内谈笑的族人 —— 二长老正跟族里的年轻修士说练气的诀窍，苏婉在跟族婶们聊灵植的培育，林风则拿着平安扣，跟林墨炫耀着，小脸上满是得意。
这样的温馨，他想多护一会儿。
“爹，你看！”
林风突然举起手里的小木剑，那是林墨送他的生辰礼，剑身上刻着简单的花纹，剑穗是用淬灵草编的，晃一晃能发出细碎的铃铛声，“墨儿说，等我筑基了，他就把他家传的那本《基础剑诀》借我看！”
林啸天摸了摸儿子的头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他自然希望儿子能早日筑基，甚至日后能突破金丹、化神，成为林家的骄傲。
可一想到血影教的觊觎，他又忍不住担忧 —— 应龙血脉是林家的秘密，龙符更是上古秘宝，一旦暴露，林风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“风儿，” 林啸天握住儿子的手，语气比刚才严肃了些，“爹跟你说件事，你要记在心里。”
林风见父亲神色认真，也收起了嬉闹的模样，乖乖点头：“爹，你说。”
“咱们林家世代守护着一件宝物，” 林啸天斟酌着词句，没有明说 “龙符”，只含糊道，“那是咱们林家的根基，也是祸根。
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，不管见了什么人，都不能跟人提这件宝物，也不能在旁人面前太过张扬你的修为，知道吗？”
林风似懂非懂地眨眨眼：“是不是就像上次，我在灵溪练气，有个陌生修士过来问我是不是林家人，我没告诉他，还赶紧收了灵力，对吗？”
“对，就是这样。”
林啸天松了口气，又叮嘱道，“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。
有时候藏起锋芒，才能走得更远。”
他没说的是，那陌生修士很可能就是血影教的探子，若不是林风机灵，恐怕己经暴露了行踪。
苏婉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过来，轻轻放在林风面前：“快尝尝，娘特意给你冰镇的，里面加了灵蜜，能清热养气。”
她显然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，却没有多问 —— 她知道丈夫的顾虑，也明白林家的责任，有些事，不必说透，只需默默守护。
林风拿起勺子，舀了一口莲子羹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，带着灵蜜的醇香，还有母亲手心的温度。
他抬头看向父亲，又看了看母亲，心里满是欢喜：“娘，这羹好好吃！
明年生辰，我还要吃！”
苏婉笑着点头：“好，明年还做给你吃。”
林啸天看着妻儿的笑脸，端起酒盏一饮而尽。
琉璃杯里的玉露浆己经凉了，可心里却暖得很。
他默默在心里打定主意，无论血影教有多凶残，无论前路有多艰险，他都要护住这个家，护住林风，护住林家世代守护的秘密。
厅外的风又吹了进来，卷起檐角的宫灯轻轻晃动，暖光透过灯罩，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。
老桂树的枝叶沙沙作响，像是在低声吟唱。
桌上的菜肴还冒着热气，族人的谈笑还在耳边回荡，林风拿着小木剑，又开始跟林墨比划起来，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，在暖融融的前厅里散开。
没人知道，这满室的温馨，会在几个时辰后，被血色彻底撕碎。
没人知道，林啸天掌心的温暖，林风怀里的平安扣，苏婉碗里的莲子羹，会成为少年日后逃亡路上，最珍贵的回忆。
更没人知道，那枚藏在林啸天袖中的龙符，正随着少年的心跳，隐隐泛起一丝极淡的青光，像是在预示着，一场跨越九域的尘劫，即将拉开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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